藝考被家長稱為“無底洞”
內地華語娛樂圈能夠不斷注入新鮮血液得益于強勁林立的藝術院校,它們為娛樂事業的欣欣向榮立下了汗馬功勞。張藝謀、陳凱歌、姜文、鞏俐、趙薇、章子怡、湯唯……這些“學院派”星星們歷經藝考之后一路飛奔,也刺激著無數夢想成功的青年們鉚足勁兒沖向藝考,這中間有真正熱愛藝術的,有渴望成名、成星的,有圖個文憑圖個名的……總之,藝考不再只是簡單的藝術考試。
3月15日,北電相聲喜劇班加試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這個今年新增的專業在各界一度引起極度爭議,馮鞏、鞏漢林、姜昆這些相聲界的明星們都應邀做了今年的主考官。目前北電考試已進入三試階段,據表演學院副院長王勁松透露,經過三試和加試之后,今年普通表演班將有180人獲得藝術考試合格證。而進入三試的119名相聲喜劇班的考生中,至少有60人能過關,淘汰率并不會很高,所有院系的最終發榜時間預計將在3月20日統一發榜。然而與11333人的報名人數相比(去年10670人),淘汰率達到了98%。中國傳媒大學今年686個招生計劃吸引了18000人報名,淘汰率同樣令人咋舌。
辛酸史、潛規則、美女帥哥,所有的噱頭都隱藏在這些看似簡單的數字背后,而每年藝考爆不完的料引得媒體蜂擁;考生、家長、學校、藝考培訓學校以及媒體,一場藝考的擂臺賽在各方發力下被搭建起來了,賽中賽、局中局,在每一年的開年狼煙四起。然而風生水起、草木皆兵的藝考到底考的是什么?考的是誰?誰在背后推波助瀾?誰才是真正站在擂臺上PK的人?
考生:是追名還是逐夢?
為了使“藝考”更有把握,部分考生采取“全面撒網,重點捕撈”的策略,往往報考10多個院校,于是,不少連續報考多所高校的學生打“飛的”進入“車輪戰”。
來自山東濰坊的王知今年報考了六所藝術類院校,她是班里唯一來北京參加考試的學生,她承認選擇北電和中戲完全是因為相對高考而言,對文化分的要求很低,而且表演考試也相對簡單。
“有目的報考一所學校是合理的,如果考慮到中考概率,兩所學校是合理的,但是報三所學校就有點不靠譜了,特別是那些報了十幾所學校的考生,就非常扯了。”中國傳媒大學電視系主任孫振虎老師說道。
葛老師從事藝考培訓五年,他告訴記者,“很多學生并非出于喜歡,而是因為文化分要求低,被迫做出這種選擇。可是由于高中課程緊張,他們很少看電影,甚至不知道幾個導演”。
“我身邊的同學大體分兩類,一類是希望成名成星,一類是出于真正的熱愛,而后者大概從十二三歲就開始對電影充滿了愛好”,中央戲劇學院大四學生韓夏坦言。
當明星賺大錢、一夜暴富的欲望毫無疑問在刺激著許多考生和家長。“聽說今年降溫了,但在中戲的電影電視系里我沒有感覺到,我們的考生質量沒有發生特別的變化,來參加考試的基本還是三種,一種是真正喜歡這個專業,文化課也相當好,占10%;一種是喜歡,但文化課不好,占30%~40%;一種是本身不感興趣,占了50%~60%”,中戲電影電視系副主任何可可老師向記者透露。
暫停一年之后重新招生的北電導演系的情況尤甚,“北電導演系由于去年沒有招生,今年招的正好是電影導演方向,競爭尤為激烈,共有1102人報名,招生比例是110:1,報名的孩子更多的依然是做著明星夢的,但對這個行業卻并不真正了解”,北電表演系周老師告訴記者。
在何可可看來,藝考的火爆背后原因復雜,“其它行業就業壓力大,很多考生把目光投向了影視產業;現在的孩子接觸得也多了,受這方面文化影響深,自然產生一些興趣,但還很盲目;各地中學追求升學率,專門為藝術類考生分班、培訓也刺激了這個專業的發展;社會上的藝考培訓產業助推,這為成績差的孩子描繪了美好圖景,實際上是給孩子造成了一個假象,但極少培訓機構能給學生提供正確的審美;與此同時各地高校開設很多影視專業、培訓機構,但相當一部分教學質量很差。”
和早期張藝謀帶著自己60張精挑細選出來的攝影作品參加考試相比,現在更多的藝考考生并非懷著藝術的夢想。特別是1999年,還是北電學生的趙薇因為《還珠格格》一炮走紅以后,北電更是成為無數希望一夜成名的孩子心中的殿堂。“當然這個問題不單是因為學生,考試體制也存在問題”,表演系周老師這樣分析道。
誠然,在藝考中的追名行為并非考生之過,這不過是“一個時代的浮躁泡沫”。
家長:藝考是一個無底洞
對于孩子們來說,藝考只是高中三年,甚至不過是考前的短暫培訓,藝考更像是一場針對家長的考試,這也為本來就嚴峻的考試增添了一抹無奈底色。無論是高考,還是藝考,我們都能看見這樣一群守候在考場外的家長,他們在考場之外承受著另外一場考試,他們也是考試中另外一道中國式圖景。
中國美院杭州地區的考試結束后,有監考老師出門便感嘆:“現在的考生水平越來越差,倒是家長的本事越來越大。”
劉媛媛(化名)七歲被父母逼著學習小提琴,通過了專業考試九級,今年她順利通過了藝考的三關層層篩選,但這背后卻有很多不為人知、甚至連她自己也不知曉的故事。“她不是很喜歡學習小提琴,也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只是希望將來對高考有所幫助。”媛媛的母親向記者攤牌。
這位用心良苦的家長的努力還遠遠不止這些,“她上高二時我們就來北京,成本花了近二十萬。”在記者一再追問之下,劉母透露了這個不為人知的數字。她并不擔心這種行為會干擾孩子的心理健康,“這些事情都是在孩子不知情的情況下做的,對她不會有影響。”
對于普通家庭,藝考更是一個無底洞,一般的初級文化課補習費花費1.5萬元左右;專業課的集訓花費約2萬元;專業考試,僅報名費就近3000元;還有材料費、交通費、伙食費等等。而所有的投入卻未必能有所回報。韓夏對自己的未來就充滿憂慮,“我們有一半的同學都轉行從事別的職業,能真正從事和本專業相關的工作很幸運。”
在主考老師看來,那些砸進重金的培訓對于考試毫無裨益。“膽子大、愿意表現自己是一方面,但如果真正有才華、有素養,只要堅持就一定能成功的。即使是將來做了演員,也需要堅持,因為一個演員的創作生命力是一個馬拉松,而不是短跑,就像孫紅雷。”周老師這樣描述他眼中的藝術人才。
“藝術是一個高投入、高產出的行業,如果考生沒有一定的經濟能力,還是請理智對待。對于從事表演藝術的孩子來說,天賦非常重要,家長們不要把藝考當作終南捷徑。”北電張老師發出了理性的呼吁。
社會:是體制也是良知之考
“藝考更多考的是學生的靈氣,很多考上的學生不一定努力,但是很聰明。”已經有五年藝考培訓經歷的葛老師講起心得體會,“面試主要是考官看你順不順眼,第一感覺很重要。”
和高考不同,藝考中主考官打分的高低決定了一個人的人生。王知告訴記者,“在考之前就知道肯定考不上,我們全班同學都知道不找人就不可能進,所以他們連考試都不想嘗試。”
“中戲絕對不會將真正有藝術天分的孩子拒之門外。一方面考試科目設計復雜,同時與每個考生接觸時間最長。我們無法保證他們的藝術天分都得到最充分的發展,很難保證每個孩子都成才,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真正有藝術天分的人不會被埋沒。”采訪中何老師告訴記者。
然而,盡管每個學校都跳出來說自己是公平公正的,但央視新聞調查中對中國音樂學院黑幕的揭露依然堪憂,相較高考,藝考的獨木橋存在更多未知,藝考考的,不僅是學生、家長,也是對考試機制、社會體制和公眾良知的考驗。
為什么考生會有這樣先入為主的成見?“這種現象不是學校、老師能夠改變的,而是整個社會的問題。相信學生心理上不會受到影響,我們表演系的學生觀察社會的能力是最基本的,如果這樣的事情都能讓他們精神崩潰,心理上承受不了,那他也不適合這個專業。”周老師這樣告訴記者。
“我認為媒體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孫振虎老師分析道,“媒體過分追逐爆料,只報現象卻忽略結果,不斷地推波助瀾,而不是正確地輿論監督,報道的倫理判斷很薄弱,盡管受眾有知情權,但是作為媒體更應該有引導公眾輿論的責任。”
像趕大集一樣的藝考也催生了獨特的藝考經濟,其中的藝考培訓是眾老師所痛斥的對象。“培訓機構學出來的東西根本沒用,不過是誤人子弟,我必須指出這一點,否則很多跌進河里的孩子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掉進去的。”談到藝考培訓孫老師感慨萬千。
假定一件事情是正確的,若一千個人里有一半的人同意,或許堅持起來還很容易;若一千個人中有九百九十九個人反對,最后的那個人即便再有良心,或許也只能選擇沉默。在藝考招生的過程中,我們的內心的確可能要面臨這樣的抉擇。某些漆黑的真相令考生崩潰,令他們最終放棄,如果說這樣遺憾的結果,只能歸結于他們自身心理素質不過硬的話,未免有不負責任的推托之嫌。即使藝考的問題是整個社會的問題,也不等于我們要默認這樣的“潛規則”,如果沒有人揭露和批評這些黑幕,那社會的公平和正義何在?又怎么能斷言“這對孩子的心理不會有影響?”真正壞的影響不是他們的心理崩潰,而是默認這樣的規則為合理。
藝考不是西天取經,要經歷人為的九九八十一難才方見正果,說到底,它首先只應是一種科學的選拔體系,假若在西方藝術體制中,同樣出現了不公平競爭的現實,選擇中途退出的考生,可能會因其對自我尊嚴的維護而贏得喝彩,但在中國的中庸儒家思想的教育下,大多數考生只能選擇默默隱忍,盡管他們寒窗多年,屢次嘗試,甚至耗盡青春。在未來的藝術家心中,如果過早就被迫接受那些陰暗面,他們又會怎樣看待現實與理想呢?這同向河道里排污,毒害后代生理健康的做法有何本質區別?藝考之毒,唯有院校、培訓機構、考生家長三方達成一致的良知,才能真正得解。
(責任編輯:王曉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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