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改變了紐交所的命運

1792年5月17日,24個從事股票交易的經紀人在華爾街一棵樹下集會,催生了一個此后對美國乃至世界經濟都產生重大影響的交易所——紐約股票交易所。200多年后的2006年3月7日,在一張古老的橡木會議桌旁,杰拉德·普特南(Gerald D. Putnam)和約翰·泰恩(John Thain)在合并協議書上簽下了各自的姓名。紐約股票交易所之名從此消失。次日,合并后的公司——紐約股票交易所集團有限公司(New York Stock Exchange Group Inc.以下簡稱紐交所集團)股票掛牌交易,當天即上漲18%。
在回憶起開盤當天的情景時,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約翰·泰恩仍掩飾不住內心的興奮。這位舍棄在高盛的2000萬美元高薪,甘心在原紐交所拿400萬美元的CEO正在一步步接近他的目標。
合并的另一方,原群島公司(Archipelago)CEO,現任紐交所集團總裁兼首席運營官的杰瑞·普特南(Jerry Putnam)說:“我認為,這是歷史性的。”普特南此話并非大言。許多分析師都認為:有213年歷史的紐約股票交易所與成立僅9年的群島公司合并,將會改變整個證券交易所行業的格局。

天降大任重振紐交所

作為紐交所集團CEO,泰恩無法遠離公眾的目光。然而,許多人想像不到的是,泰恩卻是一個性格異常低調,甚至不善交往的人。當他還在高盛當總裁時,在雞尾酒會上,助手們常常得想辦法提醒他與生意圈的人交談,以免冷場。盡管如此,身材高瘦的泰恩仍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對于泰恩來說,當上紐交所CEO有點天降大任的味道。2004年,曝出巨額薪金丑聞的前紐交所CEO格拉索被迫下臺,約翰·里德臨時代理。一天,里德找到泰恩,希望泰恩出任紐交所CEO。泰恩毫不猶豫地一口回絕了。他說:“不,我為什么要去呢?我是高盛總裁,我喜歡現在的工作。算了吧。”里德不肯放棄。在往后幾個月里,里德又多次找到泰恩,并對泰恩說:紐交所在美國金融系統中舉足輕重,但是現在卻困難重重,“你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改變它”——用自己的力量改變一個如此有影響力的金融機構……泰恩被打動了。
積極心理學認為:成就感是人的一種基本需求,這也是激發人們不斷努力的深層動機。泰恩也不例外。對他來說,改造紐交所無疑是一個極具挑戰性和極具成就感的機會。因此,泰恩上任之后的第一項工作就是——改造。
泰恩首先提出幾個明確目標:一、恢復投資者信心;二、更加關注客戶;三、對交易方式進行改革,進一步引入電子交易。
這完全是個改頭換面的“大手術”。為了重樹紐交所的形象,泰恩像一個整容醫生一樣,將紐交所送上了手術臺。
為了加強公司治理,泰恩把第一刀指向董事會。這不僅能切除紐交所薪酬丑聞的毒瘤,更能讓它為由非營利組織轉變為公眾公司做好準備。
經改造,紐交所的董事會成員由原來的26名減至11名。除泰恩本人外,所有董事均為獨立董事。此外,紐交所還進行了兩項分離,即董事長職位與CEO職位分離,業務運作職能與監管職能分離,前者由泰恩負責,后者由里克·凱奇姆負責。為了加強紐交所的透明度,它還按照公眾公司的標準公布年報,詳盡披露相關信息。不僅如此,紐交所還公布了5位最高官員的薪酬情況,以及所有政治和慈善捐款。
與格拉索相比,不論是從業經歷還是管理風格,泰恩都有明顯區別。
格拉索大學沒念完就輟學進入紐交所,一步步登上了權力的巔峰。而泰恩出生在美國伊利諾斯州安提俄克一個鄉村。小時候,他從未想到過有朝一日能坐上紐交所CEO的位子,那個時候他甚至連華爾街和紐交所是什么都不知道。
自小,泰恩就表現出了一種與眾不同的開創性。上中學時,他設計出了一種獨特的化學反應是實驗法,他的老師對此非常驚訝,并在一本化學教科書中將這種實驗法命名為“泰恩法”。他還很注重行動。據他的一位中學物理教師回憶:有一次,為了弄清保齡球在運動中的能量問題,他特地跑到當地一個保齡球館去進行精確測量。不過,進入麻省理工學院后,他的表現卻只算是中規中矩。他當時的一個好友說:他是個好學生,但不是書呆子,他既不自負,也不狂熱。
1979年,泰恩進入高盛公司。那時,他初出茅廬,窮小子一個,對于金融工作完全是從零開始。但是泰恩異常勤奮,而且善于團隊合作。這使得他在高盛平步青云,并最終官至總裁。
作為總裁,泰恩給員工的印象是冷靜而講紀律。高盛CEO 亨利·鮑爾森如此評價說:“他非常聰明,善于化繁為簡。”
與前任格拉索那種事無巨細一手遮天的管理方法截然不同的是,泰恩很善于授權,善于協調和調動團隊。

弄潮交易所整合

紐交所200余年的發展確立了它在股票交易行業無可替代的地位,但以往的成功也使它產生了對舊有模式的依賴。盡管金融產品的繁榮仍無法對它產生致命沖擊,但電子證券交易的興起卻在不斷沖刷著它賴以生存的岸基。
IT技術的發展使仍沿襲古老大廳交易模式的紐交所感受到了時代變遷的滄桑。美國北科羅拉多大學金融教授朱尼厄斯·皮克指出:當今世界上的證券交易所都采用電子交易,已經沒有任何一家像紐交所那樣仍采用大廳交易的模式。
落后于潮流的交易模式導致紐交所的控制力不斷被削弱。美國哥倫比亞大學金融教授約翰·科菲表示:在紐交所上市的公司股票中,大約只有80%在紐交所交易,而且這一比例仍會下降。造成這種情況的直接原因是,人們通過群島公司或接入紐交所的任何電子通訊網就能買賣在紐交所上市的任何公司的股票。由于電子交易具有大廳交易所無法比擬的高效性,越來越多的機構交易商正在轉向電子交易。
更為嚴峻的一面表現在財務能力方面。2004年紐交所共有員工1577名,凈收入卻只有區區的2460萬美元,而作為公眾公司的群島公司2005年員工僅有234名,凈收入卻達到了1630萬美元。與德意志證券交易所相比,紐交所更是相形見絀。德意志證交所市值約為100億美元,不僅財務能力比紐交所強,而且交易產品也比紐交所多得多,涵蓋了現金股票、期權、期貨、衍生產品以及固定收益工具等。
泰恩也看到了紐交所繁榮表面下潛藏的危機。他坦率地指出:在紐交所現有的業務中,增長機會并不多,而且其市場份額在不斷下降。不僅如此,投資者也越來越喜歡電子交易方式。
群島公司是美國首家完全意義上的電子證券交易市場。二者合并不僅使紐交所得以借殼上市,而且使它初步蛻去了古老的外殼,在其老邁的軀體中注入了一股新鮮的活力,以嶄新的面貌迎接行業整合的大潮。
合并后,原紐交所的會員持有新公司70%股份,群島公司股份折合新公司股份30%。交易產品除股票外,還包括:交易型開放式指數基金(ETF)、債券、期權、柜臺交易、固定收益產品、甚至外國股票等。產品線的擴大使紐交所集團擁有更多增長機會。

據了解,在美國交易所上市的股票中,群島公司占有15%的份額,紐交所約占35%,另外群島公司在柜臺交易市場的份額也達到了25%。因此,人們預期合并能產生明顯的規模效益。
同樣重要的是,合并使紐交所能與那些財力更為雄厚也更為靈活的對手(如:納斯達克和德意志證券交易所等)競爭。在泰恩看來,與納斯達克相比,正在窺視美國市場的德意志證交所是紐交所更大的威脅,因為德意志證交所不僅產品組合更強,盈利能力也更強。
按2006年3月8日的股價計算,紐交所集團的市值達到110億美元,超過了德意志證交所。
泰恩毫不掩飾他的野心。在2005年的達沃斯會議上,泰恩就放出風聲——要引領交易所行業的整合,尤其是在歐洲的整合。他甚至明確表示會在德意志證交所、倫敦股票交易所等競爭對手身上尋找機會。
華爾街分析師預期,紐交所集團會利用現金及股票來收購那些有助于它擴大產品組合的交易所,如:倫敦股票交易所、瑞士交易所或多倫多股票交易所等,但更有可能的則是德意志證交所。而對于仍處于群雄割據的美國市場,泰恩的眼光可能會放在紐約商品交易所身上。
天生樂觀的泰恩希望將紐交所打造成一家產品多元化、反應迅速、擁有全球化業務的公司。他信心十足地說:“我認為我們會在整合過程中有所表現。”
然而,不確定性依然存在。人們普遍懷疑的是:在電子交易時代,紐交所的大廳交易模式是否還有存活的空間?其次,它與群島公司的跨世紀“絕配”是否和諧也是個問題,畢竟二者不僅在年齡上,而且在文化上也有很大差異。歷經兩百余年風霜而不倒的紐交所能否因此繼續枝繁葉茂,這依然是個未知數。但不論如何,泰恩正在改變這家古老交易所的命運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