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疾生考研面試遭淘汰 校方稱導師有選擇權(圖)

徐得把輪椅留在身后，手腳并用拾階而上

    剛進徐得的住處，“路在東南方向”幾個毛筆字特別引人注意。“初試成績出來后，同學說我應該改成‘路在東南腳下’，都覺得我筆試考了第二名應該問題不大。”徐得說。可在4月6日晚上，他就覺得從此跟東南大學無緣了，“就因為我的殘疾！”他說。

　　28歲的徐得家在安徽安慶農村，因為小兒麻痹癥，他的雙腿沒法站立，小學畢業后，徐得因殘疾被初中學校拒絕，此后的十年，他在家捧著哥哥和妹妹的書自學，終于在2006年考上合肥學院。今年3月，徐得報考東南大學研究生，終于以初試第二名的成績進入復試，但最終的結果卻是落榜。

　　校方稱考研是老師和學生的雙向選擇，淘汰徐得原因多方面，并非因其殘疾。“我面試沒那么差，就是老師不想帶我。”徐得堅持說，他認為自己是因殘疾而被學校歧視。

　　徐得回憶面試經歷

　　英語自我介紹：因緊張有個停頓

　　“3月初知道進入面試后，我就先給導師陳繪寫了一封電子郵件，介紹了自己身體等情況。”徐得說，他并非希望得到老師的照顧和憐憫，只是讓老師先知情。“對這次面試，我信心滿滿的，畢竟初試成績第二名，只比第一名差2分。”他很自信，“15個人面試，淘汰4個，只要我發揮正常應該問題不大。”

　　4月6日下午，徐得在哥哥陪同下來到東南大學參加面試，面試分外語聽力、外語口語和綜合知識三項內容。面試官是五位老師組成，徐得進入面試場所后，首先就被要求用英語做自我介紹。徐得開始流利地把準備好的介紹說了一遍，其間因緊張有個停頓，老師就說了句“relax（放松）”。

　　“我沒想到，relax這個單詞竟然就是我的聽力分。”徐得說，除英文自我介紹，他與面試老師并無其他用英語溝通的環節，但老師最后卻都給他打了最低的英語聽力分數。

　　綜合知識面試：自我感覺不錯

　　隨后進入綜合知識面試環節，按規則徐得抽出三道問題回答兩道。

　　“第一道題是綠色設計的主旨。我大概講了綠色設計的起源，20世紀60年代，美國的設計理論家維克多巴巴納克在他的著作《為真實世界而設計》中提出，綠色設計是為減少資源環境的不必要的消耗，這個概念包含一個3R（reduce、reuse、recycle）原則，對此我也都作了說明。另外，綠色設計是現代設計的大勢所趨，因為資源有限，所以需要設計師改變自身的觀念，為我們的綠色家園而做出應有的貢獻等等。

　　第二個問題，要求回答設計與生產消費的關系。這個問題是我重點復習過，答得比較好。隨后，崔天劍和陳繪老師又問了幾個小問題。老師問我的打算，我說如果能到東大學習，我會先系統學習專業理論，再積極參與實踐積累經驗。他們還問我以前不是設計專業，以后方向想學實踐還是理論。我說平面設計就應該多實踐，視覺藝術就應該有東西展現在別人面前，用實在的東西表達想法等等。”

　　在面試最后環節，面試老師后給徐得一張紙，讓他畫自己想畫的，徐得當即畫了他自己曾設計過的一個logo 。沒有上色，這是我根據名字里的‘得’加上英文‘design’（設計）想到的，取名‘得思計’。”他說。

　　面試結束后，徐得比較輕松，他對哥哥徐明說問題不大，隨后參加了學校體檢。為盡早知道成績，徐得、徐明兄弟倆就在學校等著，可直到傍晚7點，他們被告知第二天發榜，此時，兄弟倆離開了東南大學。
徐得的艱辛求學路

　　得知被淘汰，兄弟倆抱頭痛哭

　　“其實他面試前，我就很忐忑。”徐得的哥哥徐明說，6日上午他找了東南大學的朋友幫忙打聽，問弟弟的情況是否會有影響，對方委婉地告訴徐明：可能有影響。而在面試的當天晚上，徐明的朋友就打聽到了面試結果：徐得面試成績排名12，最終錄取了11人。兄弟倆都不愿相信這個結果，在賓館里，兩人抱頭痛哭起來。

　　“我面試發揮得不差，我就知道肯定因為我殘疾，老師不想收我這個學生。”徐得說。

　　徐得的小腿因小兒麻痹癥而發生變形，無法直立行走。但為證明他可以自理，徐得特地從輪椅上跳下，以半蹲的方式上下走了一段樓梯。這次被東南大學拒絕，徐得認為涉嫌對自己作為一個殘疾人的歧視。

　　十年自學，希望社會給與公平機會

　　在上學讀書的道路上，這并不是徐得所遭受的唯一挫折。

　　28歲的徐得老家在安徽安慶農村，父母都是種田為業，哥哥大學畢業后在南京工作，兩個妹妹現在都大學在讀。

　　徐得從小殘疾，但他聰明好學，小學基本都是班里前三名。直到1996年，徐得升初中時，學校以他是殘疾人為由將其拒之門外。此后的十年里，徐得就在家里拿著哥哥和妹妹的書自學習。沒事就畫畫，所以美術功底不錯，這也成為他后來大學選擇美術專業的原因之一。“我英語不好是因為沒有系統學習過。”徐得說。而記者隨后用英語跟他交流幾句后，發現徐得的英語口語表達并不差。

　　2006年，徐得參加了全國普通高校招生考試和安徽省藝術統考，分別考了391分和169分，文化課超當年安徽省劃定的藝術類分數線近百分，專業課在安徽3萬多藝術考生中排1100名。

　　成績雖好，但很多學校還是不太愿意錄取徐得。最后他服從志愿，被合肥學院小學美術教育專業錄取。大學四年中，徐得比別的學生要刻苦很多。每年成績在班上數一數二，先后多次獲得過獎學金。

　　直到大四畢業前，他決定考研，選擇了東南大學。一次失敗后，他第二次重整旗鼓，沒想卻得到這樣的結果。

　　快報記者 張瑜

　　校方回應

　　面試組組長及導師均否認徐得落選與殘疾有關——

　　“導師有選擇學生的權利”

　　第二名的初試成績，最終還是名落孫山。在徐得看來，這樣的結局或許只有一個原因，因為他身有殘疾。但東南大學卻認為，這次招考，是完全按照國家教育部和學校制定的程序進行的，徐得的落榜，只是因為他確實不符合設計藝術專業的要求，與他的殘疾沒有關系。如果徐得覺得錄取有問題，可以向學校甚至教育部申訴。
五大焦點

　　初試第二名為什么會落榜？

　　總分為393分，在入圍參加復試的15名同學中排名第二，第一名是395分，而他的專業課成績更為理想，282分排藝術學院第一。就是這樣的一個好成績，最終卻落榜了，徐得想不明白。東南大學藝術學院副院長崔天劍是這次面試組的組長，徐得在網上抱怨的聲音他也聽到了，“我很痛心。”他想不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

　　崔天劍說，通過簡歷和自我介紹，他們知道了徐得的經歷，很敬佩。但敬佩是一回事，考試又是一回事。崔天劍說，他的初試成績好，并不代表就一定要被錄取。在東南大學的這次招錄中，面試和初試成績各占50%。面試老師根據徐得在面試期間各環節的表現進行打分，得到的平均分再和徐得的初試成績相加除以二，15人的最終得分進行排名，徐得最終的排名為12名，而這次只錄取11人，徐得因此落榜。

　　徐得哪里失分了？

　　“他不適合我們這個專業，我覺得他的創造力不夠。”陳繪是徐得這次報考過程中選擇的導師，她認為，徐得的專業素養還不夠做她的學生。崔天劍也持相同的看法。“初試成績確實重要，但這說明不了什么問題。”崔天劍說，考生參加初試，基本只要會背書就能考得高分了，為了防止出現高分低能的現象，復試就顯得尤為重要。

　　崔天劍說，初試考的主要是一些最基本的專業理論，而徐得4月6日參加的這次復試，內容主要側重于設計藝術專業。但在復試過程中，徐得失分很多。“我們問了許多專業性的問題，他回答得都不理想。”崔天劍分析，徐得之所以失分，是因為他在大學學的是小學美術，而報考的是設計藝術。“我們不反對跨專業報考，但至少要對所報的專業在行才對。”

　　讓陳繪印象深刻的是面試中的現場繪畫環節，徐得畫的標志，讓面試老師覺得似曾相識，“我覺得他沒什么創意。”陳繪說。

　　面試英語真的很重要嗎？

　　還讓徐得感到郁悶的是，在面試環節，自己只是用英語自我介紹了一下，并沒有其他英語聽力和口語的測試，最終面試老師卻把他的英語聽力和口語打成了最低分。而更讓一些網友想不明白的是，對于藝術來說，英語真的很重要嗎？

　　“除了用英語介紹之外，也有英語老師問了些問題的。”崔天劍說，因為在面試老師中，有一位就是專業的英語老師，他在這個環節進行把關。

　　一位藝術學院的老師告訴記者，設計藝術與其他藝術有不一樣的地方，主要在于工業性，而工業又是個開放的行業，需要國際交流。學生必須要多學習，多看外文資料，甚至出國交流，沒有英語能力，無法想象他能在這個領域學到些什么。

　　殘疾對錄取有沒有影響？

　　在徐得看來，之所以有這樣的結果，是因為他是個殘疾人。

　　但崔天劍認為，徐得的這種想法，本身就不公平。“確實，對于身有殘疾的人來說，我們需要關懷，需要支持，但不能因為自己身有殘疾，就一定要讓別人幫助他去實現自己的理想。”崔天劍說。

　　對于設計藝術專業來說，確實沒有身體上的要求，“他的殘疾狀況，我們考慮的確實不多。”崔天劍說，雖然從事設計，可能需要爬上爬下，對徐得來說有些不方便，但影響也不是很大。

　　導師有沒有選擇權？

　　在采訪中，陳繪說：“學生有選擇導師的權利，導師也有選擇學生的權利。”這個事件的結果是，徐得選擇陳繪做他的導師，而陳繪卻沒有選擇他。“研究生考試確實跟普通高考不一樣。”東南大學一位負責人告訴記者，研究生招考側重的是“研究”兩字。能夠取得導師資格的老師，都很有培養學生的經驗，他們在面試的時候，主要觀察這個學生有沒有培養的前途。

　　“而我們東南大學的發展方向，就是向研究型和創新型的方向發展。”這位負責人說，徐得身上有許多值得學習的地方，但從培養人才的角度來看，有學校自己的要求和標準，不想因為一個人而去改變。“我們無法保證錄取的這11個人，就一定全比徐得優秀。”這位負責人說，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只能很遺憾地放棄他。如果徐得覺得錄取不公，建議他向東南大學學術委員會甚至教育部申訴。“如果徐得能被其他學校調劑錄取，我們也樂觀其成。”